Jaaneman
作者有话说:
爆手速把这个故事的下篇补完整。
请允许我将更新当礼物送给你。
这个故事虽然没多少小伙伴看,但是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她。
大写提醒:本文中的凌远只是个工作了三年的普通医生,他身上没有光环,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普外医生。
最后,感谢所有喜欢这个故事的小伙伴。
ps. 如有锅,锅都是我的,请不要言辞过激,谢谢大家。
再ps. 文中的小如意是凌远患者的女儿,凌远的干女儿。
--------------------------------------------------
凌远X李熏然 他来了,请诉说 (下)
今年冬天冷得让人发指,全国大范围降温落雪。李熏然的右胳膊,膝盖和腿上有旧伤,这几日疼得磨人,骨头缝就像有股冷风在乱窜。李熏然拿红花油揉了也不见好,晚上躺被窝里翻来覆去疼得没法睡。李妈妈眼见宝贝儿子脸色日渐憔悴,又心疼又着急。而她那帮因广场舞结缘的姐妹们,一听是李熏然有事儿,个个都非常热心。她们说啊,像李熏然这种情况得上医院做针灸,要不做那个什么红外照射也行。
李熏然,根正苗红的二十九岁单身青年,现在在FM 101.2 城市之声广播电台当节目主持,虽然收入不高,但是电台大楼离家近,而且最主要是安全,李妈妈别提多满意了。按李妈妈的说法,钱财名利,那都是身外物,咱们然然啊,只要健康活泼地活着,妈就心满意足了。
李妈妈是怕了。
李熏然他爸是市公安局局长,李熏然从小就特崇拜他爸。后来等李熏然当了警察,李局当时心里别提多骄傲。儿子像他,一身正气,办起案子来又机警又有冲劲,跟小老虎似的,简直跟他年轻时候一个样!可李妈妈呢,她心里不是不骄傲的,只是每当这父子俩要是遇到大案十天半个月不着家,每次见到儿子不是瘦了就是憔悴了,她心里的疼和担忧就跟决堤了似地,来势汹汹地漫过了那些骄傲。
李妈妈有很多次都想劝儿子别当刑警,那都是在刀尖舔血的人,多危险。可她的宝贝儿子总说:“妈,您小时候教我,有危险要立刻找警察,警察是百姓的守护神。那您说说,要是一有危险这守护神都往后退,那老百姓们还能找谁去,靠谁保护呀。”
李熏然晚上要主持节目。天太冷,他直到午饭点才一脸苦大仇深地钻出被窝穿衣服。李爸爸一早去了警局,李妈妈特意烧了三个儿子爱吃的菜,还炖了一锅山药鸡汤。
“哎,妈。您吃,别老给我夹菜。我吃不了。”李熏然嘴里塞了一筷子羊肉,为难地瞅着他妈。
“怎么就吃不下了?你之前秋膘就没贴上,现在还不多吃点,咋保温?”李妈妈嗔怪瞪他。
“...妈,咱们要谨遵医嘱。”
李妈妈的脸色霎时晴转阴再转多云,她伸了筷子来,夹走了李熏然碗里的糖醋小排。李熏然嘴角一塌,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让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熏然曾是刑警队的一员虎将。
自他二十岁从警校毕业入刑警队,他一直坚守在破案前线立了不少功,得了两面锦旗。就在他出事前,上头甚至还有意晋升他为刑警队队长。
可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熏然二十四岁那年的正月十五,李妈妈给他在庙里求了支签。凶签。解签人说熏然流年不利,会遭遇艰险非常的困境,却又无法自拔自救,必须要等到时运大变或有贵人施以援手方能获得解脱。
李妈妈当时就翻了脸,李熏然则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小样儿无辜又柔软地拉着李妈妈的手低声哄着,反倒让李妈妈心里更慌。李妈妈隔天就到庙里求了个玉如意坠子,找大师开了光,让李熏然挂在颈上,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李熏然随身戴着,就连洗澡睡觉都不许拿下来。而李熏然呢,随即神情认真地朝李妈妈敬了个礼,他温柔地说:得令咧,妈。
李熏然出事那天,李妈妈右眼皮跳得厉害,她看着新闻报道的连环凶案,惴惴不安。她给丈夫挂电话没人接,她给儿子挂电话也没接通,李妈妈拿着电话,着急得连心跳都带着刺痛。
那段时间李家父子在警局忙得焦头烂额,丈夫不跟她多透露内情,倒是儿子时不时抽空给她挂电话匆匆忙忙报个平安。儿子很累了,李妈妈听他嗓音温和却沙哑就知道案子很难,他很烦,估计又抽了不少烟。李妈妈还寻思着等他回来熬点什么养人的汤水喂他,结果没几天,丈夫的电话就来了:熏然出事了。
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
李妈妈赶到医院,她放在心尖尖的宝贝儿子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脸白如纸,下巴尖得能戳人。他皱着眉,阖着眼,要不是监测的机器规律地发出单调的响声,她都不敢确定她的儿子还活着。
李熏然一家迎来了一段漫长而疼痛的严冬。
李局当时领着一小队人赶到郊外废弃的小仓库,犯罪嫌疑人已被击毙,李熏然浑身血污死气沉沉地躺着,被绑架的年轻女性死死地摁住他身上的血窟窿,她泪如泉涌,嗓子早已经哭哑了。李局长当时眼前一黑,踉跄着几乎站不住。
李熏然挨了四颗枪弹,伤了胃,伤了右胳膊,膝盖和腿。最严重的伤在右胳膊上,卡在胳膊里的子弹因为没及时取出伤了神经。刚刚停止痛药那会儿,李熏然浑身上下除了没日没夜地疼痛外,百无一用。而刚开始复健的那两个月,他的右胳膊像小孩儿随便搓揉的一团泥巴,软绵绵地垂着完全使不上劲儿。
浮躁,又不安。
李熏然那段时间一直很浮躁。可他的浮躁不显现在他的言谈举止间,他面对爸妈和简瑶甚至比往日更温和乖巧,可那股浮躁如空气,绵绵密密地把他裹得严实。
李妈妈曾多次碰见李熏然把警徽握在掌中,手指珍而重之地仔细摩挲,眼神又沉痛又温柔得能滴出水。
难道她的宝贝儿子一次次在危险线上挣扎求生,最后却只落得这一身沉疴病痛么?
李妈妈在心里泣不成声。
某个能按时七点半下班的周三傍晚,凌远开着车停在离人行道四五米的地方等红绿灯。这几日北京大雪,路上车辆行人都少。
此时,有位腰背佝偻的老人提着购物袋想过马路。三四个鼓鼓的购物袋看着挺沉,一个原本走在老人身后的青年快步上前,他像是有心帮忙,不料却被老人一手推开,老人嘴里似乎还说了些什么。而那个青年似乎没料到会被拒,他无奈地伸手摸了摸鼻尖, 微侧着身体,默默地跟在老人身后,手臂肌肉有些紧绷,一个随时准备上前帮忙的姿势。青年很瘦,腰背却挺得笔直,橙红色的夕阳打在他身上,毛绒绒地蒙了一层光。往上看看他的脸,温和而英俊,一双圆溜鹿眼很漂亮,眼神却飘忽不定没落点,显得既无奈又迷茫,看得凌远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晚上九点,凌远刚吃完饭,正捧着排骨汤喝着听节目。李熏然的嗓音依然温和得像一杯热红茶,但凌远还是敏感地捕捉到疲累感。
‘聆听生活小事,捕捉细微感动。又到周三,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生活心情你我他],我是李熏然。今儿先来听首歌,送给大家,EASON,陈奕迅:十年。”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李熏然情绪不对。
依照李熏然的习惯,他打过招呼后会跟听众分享一两桩他的生活趣事吐槽一番再放暖场歌,可今晚没有。李熏然开心时说话会尾音上扬,可今晚没有。听着伤感的歌,凌远似乎看到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狮子,它举着爪子不轻不重地搓揉自己的脸,努力地把苦闷的表情揉开,露出阳光。
就像回家路上偶遇的青年,就算被拒也默默地作出随时准备帮忙的姿势。
又温柔又惹人心疼。
凌远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摸出手机,快速编辑了几行字,按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发送。
一支歌过后,李熏然似乎恢复点元气,说话时又冒出了那几个具有个人特色的上扬尾音。
“诶,今天那么早就有听众发短信过来啊...好吧,我们来看看这位手机尾号0136的朋友说什么,他说:[我想点首游鸿明的:你微笑时好美,送给小狮子,提醒他,天气预报说明儿出太阳,适合翻个身,把柔软的肚皮晒一晒。——凌远]
“嘿,这位昵称小狮子的朋友请问你听到凌远先生对你的嘱咐了么?请打起精神来,路很长,你慢慢地走,这世界还很美。对了,说到天气,我也看了天气预报,明儿出太阳,不过气温还是偏低,请大家注意添衣物,别着凉了。那,下面我们一起来听凌远先生点的歌,游鸿明的,你微笑时好美。”
“...我却不想让你继续坠,让怀疑带你离人群太远....”
“这世界还很美,看我们选择什么视野,如果你愿意面对..”
”你微笑时好美,当你发现明天的无限,所有机会,为爱和解...“
李熏然疲惫地闭上眼,听着歌词,慢慢地露出个如释重负地笑容。
二十四岁那年的初冬,李熏然向警局递了辞呈。
虽然这些年李熏然坚持复健,现在算是可以帮李妈妈拎拎包,提提菜篮子,但他搬重物还是勉强。而且更糟糕的是,每逢变天降温,他那旧伤疼得磨人。
一年后,李熏然在简瑶的帮助下,找到了电台节目主持的工作。
李熏然跌跌撞撞地挣扎着在过往和现时的夹缝中找平衡,有些狼狈地掩饰他对刑警队的那些未了眷恋。
警察呢,他是没法儿再当了,别说两老都不同意,就李熏然他自己,他也没法儿过自己那关。
一个连胳膊都不能稳当抬起的警察,能精准地射击么?
不能百分百保证。
而且,他已经让爸妈担惊受怕太久,不孝顺。
今儿午饭后,李妈妈拿了个苹果削皮给他吃,长长的一圈果皮盘旋成漂亮的一堆。
“然然啊,妈跟第一医院的金老医生约好了,明天你就赶紧上医院把针灸做了。”
“成,妈。我一定去,您别担心。”
听着李熏然渐变轻松的嗓音,凌远放心了好些。他把收音机音量调大,仔仔细细地把碗筷洗净擦干摆好。李熏然恢复了元气,而且显然他听进去了那首歌。临近节目尾声,他不仅应听众要求分享了几桩自己的生活趣事,而且还重播了一回[你微笑时好美]。
李熏然推荐了槐花路新开的一家粥铺,他说那儿的鱼片粥,皮蛋瘦肉粥和油条都是一绝,美味得不得了。
凌远心想,反正离第一医院不远,打算找天去尝尝。李熏然说他最近迷上那儿,说不定他们还能碰见呢。
新年将至,医院忙得有些过分,院内空气也有些浮躁不稳。
凌远忙到两点才得空吃午饭,职工餐厅有些冷清,跟凌远相熟的帮忙打菜的张大娘把留给他的那份炒面热了给他。张大娘是个心善实诚的东北女人,五十来岁,身体微胖却很健康。
”哎,小远啊,你晓得西药房现在还有没有硝苯地平缓释片买啊?就你张大爷吃的那个降压药...“
我听药房的小陈说啊,这几天特别多人来开单子取药,大家都想趁着年末用社保报销,兜上今年的最后一点便宜。”
凌远对此事并非一无所知,光秦少白那个正直的暴脾气就跟他埋怨了不知多少遍。
“有社保报销就不花钱么!幸亏没给全报呢,一个劲来开药,也不管需要不需要,今儿有个孕妇来做B超,完事儿后,她婆婆居然让我开处方到中药房买五斤红枣儿!我的天,这都什么人啊,凌远李睿你们说,哪有这样儿的人哦你们说....”
凌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里也没底儿,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张大娘待会儿帮她去西药房问问。
张大娘的丈夫张大爷确诊高血压多年,一直靠吃降压药控制着。对比起那些趁年末蹭社保乱开药的人,张大娘这是真需要,那是她丈夫的保命药。但可怜的是,凌远却不知道西药房还有没有存货。
凌远心好累。
医生和患者到底谁处于弱势?双方各执一词,为了维持医患之间摇摇欲坠的和平,此问无解。
天气预报十有九次忽悠人,还有一次特别准。
周四早晨,李熏然在暖融融的阳光里醒来,被子软乎,闻起来有太阳的味道。李熏然埋在枕头里笑得灿烂。
用李妈妈的话讲,他呀,就是“万物生长靠太阳”的典型。太阳冒头了,他就灿烂了。
李熏然在房间里听不到楼下有响动,李熏然感觉了下温度,穿了衬衫休闲裤,再套上羽绒服,洗漱的时候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了个笑。
李妈妈不在家,她约了朋友出门办事儿。李熏然扭开音响,挑了张喜欢的盘,在轻快的歌声中就着牛奶啃馒头。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花儿尽情地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谁能代替你呢,趁年轻尽情地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李熏然应付过早饭后,哼着歌给客厅的百合换了水,把洗衣机里洗净的衣服也都晾了,就收拾收拾出门,上第一医院做针灸去。
第一医院忙忙碌碌,李熏然捏着四块钱的专家号,看着周围哭怨怒骂的一张张灰溜溜的脸,心下茫然。
骨科金老医生的新诊疗室在哪儿来着?
李熏然四处张望找路标告示牌。
“小如意,医生叔叔说多少遍了,不要在医院乱跑。”
一个穿着红裙的六七岁的小姑娘伴着一句无可奈何的说教撞入李熏然怀里,李熏然下意识搂住了她。
穿着白大褂的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青年医生随即赶来,抱歉地朝李熏然笑笑。
“抱歉,小丫头淘气。”凌远说着朝小姑娘伸出双手,小姑娘闹够了也乖乖让凌远抱了回去。
凌远转身就走,而李熏然喊住了他。
”不好意思,医生先生,请问一下,骨科的金清文,金老医生的诊疗室怎么走?我约了三点做针灸,可是听说他搬了新的诊疗室,我找不到标示...“
这把低沉温和带着疑惑的嗓音凌远不陌生甚至很熟悉,他转过身,第一次好好端详跟前的青年,很意外,他的模样也不算陌生。圆溜溜的鹿眼漂亮得很,薄纸片儿似的腰背挺得笔直,白衬衫黑色休闲裤,海蓝色的羽绒服衬得他精神帅气,莫名有少年感。凌远想伸手过去跟他握个手,可是他克制住了。
他咳了咳,清了清嗓。
“金老医生的诊疗室搬到西侧十九层了,你在收费处旁边的楼梯那儿搭客梯上去。“
青年感谢地笑了笑,朝他点点头,他说,“谢谢您,凌医生。您辛苦了。”
凌远有些惊讶,他在青年鹿眼里看到戏谑,他随即伸出手去。
“李熏然你好,我是凌远。”
“....我把我唱给你听,把你纯真无邪的笑容给我吧,我们应该有快乐的幸福的晴朗的时光....”
李熏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微张了嘴。他正神游呢,手机忽然响了,在欢快的歌声里,凌远看到他的耳朵尖儿都红了。凌远看着青年慌乱羞赧地暗灭手机,心情好得飞起。
握住李熏然筋骨漂亮的手,凌远心想邀请他共进晚餐吧,去槐花路那家新开的粥铺,他说那家铺子超赞的。
凌远的心情真的好得飞起。
啊,我凌远,从即日起,志愿成为构建良好医患关系的领头标兵啊。
--------------END
注:熏然知道凌远姓凌是因为他看到了他的胸卡。